《茱萸在枝》
作者花絮
“(九月)命家宰,农事备收,举五种之要。藏帝籍之收于神仓,祗敬必饬……是日也,大飨帝,尝牺牲,告备于天子。”——《吕氏春秋·季秋记》
重九,自古便有之。远在春秋战国时,就有约定俗成的一套章法。由统治者来做,百姓们来看,通过祭祀上天的方式祈求风调雨顺、国泰民安。
在我看来无非是些愚民政策罢了,处于那个礼崩乐坏的年代,命运随己不信天,各路诸侯狼子野心,有谁肯对天子真正的臣服?
五谷与太牢才是这种场合里的座上宾,而我只是连名字都不配被记录的蓬草,进不了庖厨,更登不得大雅之堂。
无用,故无人识。我把自己摆得很正,就像我冷眼看的很清一样。
采诗官从庙堂之上来到乡野之中,求代语、收僮谣、听歌戏,满载而归。想来他们得到的那些诗句里大抵是没我的吧,不然为何那《诗三百》描尽六百年波折,却不曾思我一隅字里行间。
我漫山遍野,我无处不在。我听闻八佾舞于中庭,也懂得周朝气数已尽;我见证嬴政一统六国,也目睹大秦二世而亡;我旁观陈胜揭竿起义,也知道霸王乌江自刎…然而我还是我,还是那无用的蓬草。
群雄逐鹿之末,天下归汉,随刘姓。
清静无为,与民休息。
“据神农经断本记载,此物乃茱萸,一名藙,生山谷。”睁眼,是一位老者。
青年连忙记下,问道:“劳烦先生细讲。”
我也洗耳恭听。
“古人所言甚少。”老者伸手折下一支递与青年:“吾观其结子多为赤色,不比桃李,不明毒否;若敢一试,定能有所了解。”
我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对儿师徒,觉得相比于教学来说,这更像是一项考验——不知道是不是有毒,谁敢吃?
“学生受教。”没想到青年毫不犹豫接过,眼中含光。他择了一颗放入口中,片刻,答曰:“气烈,味辛,无毒。”
“世人皆为功名利禄万里封侯,你却独独为这些个药石上心,怪哉怪哉。”老者哈哈大笑,拂袖而去。
我相信他,就算不能扬名立万,就算不能青史留名,那种深入骨子里的对医术的热爱就足以支持他一辈子。大概《神农本草经》一书中也会有他的些许功劳吧,虽然世人至今都不知道当年作书之人姓甚名谁,家住何方。
天不生无禄之人,地不长无名之草。后来的后来,我很喜欢这一句。
“夫子,此物是何?”睁眼,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。
我知道他,已故将领霍去病的幼子霍嬗,此次作为武帝封禅泰山的随行。
“茱萸。”简短的应答。
“可食否?”
“可。”
被录入药材书中,名气有了一些,功效也为医者所认识。但是我想的是为民众所知,就像香草之于美人、杏花之于踏春、雄黄之于端午…诸如此类的意义。
于是我听到了此生听过的最扯的一句话:
“九月九日,汝家中当有灾。宜急去,令家人各作绛囊,盛茱萸,以系臂,登高饮菊花酒,此祸可除。”
汝南桓景谢过恩师费长房,匆忙离去。
我怎么不知我还能辟邪?
“子不知者,甚多矣。”
我知长房悬壶济世为众人称道,也知桓景必将因此事名留于世,我不知我,意义在何。
“不若同去一观?”费长房像是自言自语,又像是别有心意。
去便去,左右不过看戏。
民间传说:东汉时,汝南县邪魔作祟,散播瘟疫为祸四方。青年桓景年少立志,至东南山拜仙人费长房为师,学得本领,九月九日瘟魔将出,长房命桓景归乡为民除害。桓景带领乡民登上天中山,一人分茱萸叶一片,喝菊花酒一口。之后孤身下山提剑斗瘟魔,一招一式皆神妙至极,瘟魔节节败退,最终不敌桓景,被刺死剑下。
与我当年看到之事颇有差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