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姨娘最讨厌他这幅高高在上的模样,当年为了候府的富贵她暂且忍了,如今到这个地步,她又怎会继续忍受。
她淡淡道:“既然侯爷不愿,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。”
要离开她有的是方法,不过是想借他的手,让自己少费些心罢了。
她把兜帽戴上,不再瞧他,起身就要离开书房。
永安候冷笑两声,在她身后凉凉道:“谁给你的权利,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,周媚,你太放肆了。”
“来人,把这个罪妇给我关进她院子里去。”
门外有人应声而进,周姨娘敏锐地听出来得不止一人,她心中警铃大作,当机立断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,折身扣住永安候,以他做人质。
果然,推门进来的是府里的侍卫,后面紧随其后的是被几个老嬷嬷簇拥着的侯夫人。
情敌见面,分外眼红,周姨娘咬着牙,把手里的匕首又往永安候脖子上凑近了些。
“夫人,要么把阿韵交给我,再给我们娘俩准备两匹快马,要么你就等着给侯爷收尸。”
见侯夫人久久不出声,她又发狠道:“自我杀那个贱人起,我就没再指望和这老东西做什么恩爱夫妻,他在我这可算不得什么,杀他和杀那贱人,都是一样。”
她的狠毒侯夫人自是知晓,况且这个节骨眼上,永安候还不能死。
宫里那位正愁没机会收拾了他们这些碍眼的勋贵,若是永安候一死,他借口收回爵位,那真是得不偿失。
“来人,备马。”
“王妈妈,去把三姑娘带来。”
侯夫人的识时务,周姨娘很满意,她压着永安候缓缓朝外走去。
经过侯夫人面前时,她清晰地看到这个多年未见的女人脸上的皱纹,她敞怀大笑。
“老天到底还是眷顾我的。”
侯夫人没理她。
南韵很快被带了出来,她被关了几日,身子瘦了一圈,尚未搞清楚状况,猛地看见自己生母挟持着父亲,骇得花容失色,她着急地喊着周姨娘,“姨娘你在干什么?赶快放了父亲!”
周姨娘打量片刻,见她并未受伤,脸上露出喜色,她也急着对南韵说,“好孩子,你快过来,今日阿娘就带你离开这里,天大地大,咱们母女俩去寻个更快活的所在。”
南韵有些没听明白,她不敢置信地喃喃,“离开?候府?”
侯夫人好心情地替她解释,“你姨娘挟持你父亲,就是为了让我把你交给她,她好带你离开候府。三丫头啊,你就要自由了。”
自由?
南韵觉得荒谬。
如今的锦衣玉食都是靠着自己候府姑娘的身份,没了这些,她还怎么自由?
学姨娘当年去茶肆酒楼里唱南曲吗?
真是可笑。
她抿了抿唇,冲着周姨娘摇了摇头,“姨娘,我不走,母亲已经答应我了,只要我诚心悔过,安心在庄子上呆两年,她会给我找们好亲事的。”说着,她又劝周姨娘,“姨娘,你年纪也大了,外面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,你放了父亲,咱们在侯府里好好过日子可好,只要等女儿嫁个好人家,女儿定把你接出去,咱娘俩又能在一起…”
“闭嘴!”
周姨娘气不打一处来,她本就嘶哑难听的嗓子愈发像个漏了风的风箱,“你个没骨气的东西,亏得老娘白养你一回。”
“让你去夺魏阳伯,你倒好杀个丫头走漏风声;让你去游说你二哥,结果你去亲近你大哥二哥。老娘这么多年交给你的东西都喂了狗了!”
她指着侯夫人愤怒道:“你以为这个女人会给你说门好亲事?天真!她那么恨我,又怎么会对你好;你以为高门大户的少奶奶那么好当?那你再看看我,”她又拿着匕首拍了拍永安候呆滞的面容,“当初被他花言巧语欺骗进来做妾,说着永远宠我,结果还不是看见我杀人的样子就厌弃了我。男人,根本就靠不住!”
说了这么多,南韵依旧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,周姨娘也不再劝,她在这府里搓磨了这么多年,也该为自己活一回了。
她眼疾手快地把永安候往前一扔,自己飞身上马,头都不回地朝闹市奔去。
南韵在身后大声呼喊,周姨娘只觉身心舒畅。
为了两个孩子,为了自己尚觉可以图谋的那份富贵,她隐忍了这么多年,结果都是狗屁,一个个烂泥扶不上墙,还不是要靠自己。
南韵也是个傻的,她那样对待南絮,那女人会放过她才怪,幸好,自己如今是自由了,只要出了京城,天大地大没有什么再能困住她了…
“咻”的一声,银光一闪,跑出没多远的周姨娘应声倒地。
见只是射中了马腿,南絮面无表情地继续搭箭,刚缓过神的永安候见她瞄准了周姨娘,忙 上前拦住,“阿絮,够了,她没伤我…罪,罪不至死。”
南絮平静道:“我要给欢姨报仇。”
永安候听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脸上毫无起伏,他依旧拦在她面前,“南絮,你敢忤逆自己的父亲!你敢不孝!”
侯夫人冷笑,“你都能饶恕一个杀人犯,我女儿偶尔不孝也不是什么罪过吧。”
“放肆!”
当年,侯夫人要家法处置周姨娘时,永安候也是说了这么一句话。
南絮忽地就觉得没意思。
她丢了手里的箭,敷衍地说了句“女儿告退”,说完不再看永安候和侯夫人,麻木地往回走。
她是听见风声悄悄跟着出来的,没惊动段文裴,她突然想见他,十分的想。
她走得急,脚下像生了风一般,转过前院的回廊,过了月亮拱门就能看见嘉辉堂飞翘的檐角,她几乎小跑起来,脚下硌人的石子路让她痛苦且快乐着,快了快了,只要转过这片湖,就能到嘉辉…咦,花圃那好像站了个人…
段文裴看着女子翩翩而来,近乎横冲直撞般扑到他怀里,这一刻,他心里莫名的满足。